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搬,家  

(舊家旁公園的一隅)

 

搬,家

 

從知道可能又要搬家開始,兒子就不時露出不悅的表情,直到我告訴他,我從小到大總共搬了廿五次以上的家,他對於自己從出生到現在搬了三次家的經歷,才感到稍微釋懷。廿五次?說實在,小時候搬家都是父母的事情,我也沒忙到什麼,要算也只能從大學從台北搬到高雄開始算起。

 

約三十年前的那一天,我提著一大箱行李,獨自坐了火車南下。由於是大二轉學,所以沒人理我這位「新生」,還好有一位高中校友來接應,讓我睡在只有一張床和一個組合衣櫥的小房間裡。隔幾個月,搬去同學父母租的公寓;再隔幾個月,房租太貴,再次遷移;等到申請學校宿舍核准,總算可以住到畢業。之後留在學校當研究助理的那兩年,因為不能住宿舍,所以又搬一次。期間,常常因為住的地方太吵(住木板隔間才能省錢啊),就靠合唱團團長、慧燈社社長的學長借我佛堂的鑰匙,自己睡它一晚。

 

那是公寓裡一間不大不小的房子,有沒有電梯已經忘了(現在可就一定記得,因為需要!)。佛堂前有廿幾個坐墊讓人禪修,還擺了好多佛書在牆邊的櫃子裡供人借閱,這位合唱團副團長、愛樂社社長的沒慧根傢伙,只那麼一次拿起《心經》看了封面,就告訴自己說:「看不懂!」然後繼續浸淫在自備的古典音樂中,直到呼呼大睡。隔天清晨六點,就會有人來打禪,所以不能待得太久;而且我得睡在佛堂簾子的後面,不能讓佛菩薩見到我的睡姿,這一點禮貌我倒是還有;因此,其實也沒真的打呼吧,希望如此。

 

再來是到美國的那一次搬家。生平第一次出國,連要辦護照簽證都不曉得,差點錯過了註冊日期;那也是第一次坐飛機,剛好遇上颱風,台北飛日本就下來被送去旅館過夜,隔天再飛紐澤西州的紐沃克(Newark)轉北卡羅來納州的拉雷(Raleigh)。從大飛機到小飛機、大亂流到小亂流,把我這個從小連火車和公車都會暈車的人搞得七葷八素,當學姐來接我的時候,已經把胃裡所有的東西──包括膽汁都清空了。「你看起來好蒼白!」素未謀面的學姐差點被我嚇到,趕緊將我手上比到高雄還多的行李接過去。說是學姐,只是同個研究所,卻不同系。我們那個系(HBHE),十多年來沒有收過華人,因為托福分數要求超過六百,還要下鄉做社區服務,所以我什麼考古考題、筆記都沒有,當然後來是有拿到學位。

 

那兩年間,又住了兩處,第一間的前面有山坡、後面是樹林,第二間的後門和地下室管線會有小浣熊出沒。期間還買了一台鋼琴,美金一百元;四十多年沒人彈奏,只好再花一百元調音;搬家時,是靠美國室友的教會朋友免費幫忙搬鋼琴。雖然那兩筆錢花得很心疼(半工半讀,當然要省),可是從幼稚園起家裡就不曾無鋼琴的我,連高中午休都躲在琴室和同學飆李斯特,大學還租鋼琴放在住處給大家來彈,怎麼可以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,沒有了手指末端的依靠?!也就是在那時候,浮現出一段《心經》的旋律,不過只能寫下來孤芳自賞,比不上王菲的啦!又講到《心經》,大學畢業後的一年,見到領我入佛門的師父時,還以為師父說的是金庸的《玉女心經》,差點沒鬧出笑話來;不過,現在的我,也還是不懂《心經》。女兒六歲時帶她去印度朝聖,大家在聖地念過三七廿一次之後,她就自然會背誦了;希望她能比我快些領悟,讓我這個前浪不要乾死在沙灘上。

 

回國後的前三年,台北、高雄、台南、台北,搬來搬去;接著美國、台北、美國,又是三年。女兒出生後,本想乖乖地住在台北,卻還是搬了一次;兩年多後,從電梯大樓的六樓搬到三層樓的透天厝,就是宜蘭的九年;回台北這四年多,又住了兩處,現在是第三處。這樣到底搬家幾次啊,真是算不清了。家,到底是哪個?有時,夢中連自己的迷糊了。

 

說到這次元旦期間的搬家,雖然早早就開始準備,到了當天卻還是有很多東西沒處理好,直接丟入黑色的大垃圾袋就上車了,整整四車半,連鋼琴又花了我兩萬多元。這次,鋼琴是老爸送的,卻不是我在彈,那每天至少一小時、半夜還可以起來彈鋼琴的情懷,早已不在,所以是看女兒有沒有心情囉。而我最大的收獲,就是把小三到大學的日記、連同初中到婚前的情書,通通送給了環保單位。雖然女兒一直阻擋,但我還是橫了心,決定就決定了。捨了之後,反而覺得舒暢!

 

一個多月過去,總算有了像樣的住所,想要兒女趁寒假期間趕快整理的心情,也因為終於看得見客廳地面而漸漸鬆緩;親子關係,就在一晚的「柯南失蹤事件」和兩晚的「大富翁桌遊」後,進入了新的境界:一人一個房間,各自獨立尊重。兒子問我:「還會搬家嗎?」我笑笑,家,在哪裡,自己決定吧! 

 

 

 

Serena亂寫於2015.02.06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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